大學與中學的有效銜接：美國在線AP課程的歷史與經驗

| 全文共20000字，建議閱讀時20分鐘 |作者：秦煒煒摘要

AP課程作為大學與中學銜接的有效方式有力地促進了美國創新人才的早期甄別和培養。在線AP課程作為互聯網技術與AP課程融合發展的必然產物已成為傳統面對面AP課程的重要補充，而AP慕課又成為在線AP課程發展的新形態。

美國在線AP課程產生的根源在于AP課程供給不足、分布不均以及由此導致的課程資源供求矛盾，其勃興則得益于州立虛擬學校、大學和在線教育企業等多主體參與形成的“托底”與競爭并存的“半市場化”課程供給格局，線上線下相融的AP課程運行模式以及高質高效的在線課程支持服務機制，對我國正在興起的在線AP課程和基礎教育課程改革具有一定的借鑒價值。

關鍵詞：在線AP課程；虛擬學校；AP慕課；教育公平

一、引言?當今世界，創新人才已成為一國謀求發展、力促創新的首要戰略資源，而基于大學與中小學深度合作“整體構建大、中、小學一體化創新人才培養體系”，則是增強創新人才自主培養能力，擴大創新人才自主供給的重要途徑。

1951年，發端于美國的大學先修課程（Advanced Placement，AP），作為大學與中學銜接的有效方式，不僅在美國約1.5萬所中學普遍開設，還掀起一股席卷全球的AP課程浪潮，有力地促進了創新人才的早期識別與培養。由美國大學理事會（The College Board）主管的AP課程項目，旨在“向中學生提供大學水平的課程及評價，進而促進中學教育的卓越”，學生也可據此獲得大學學分。

時至今日，AP課程已發展成包涵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Science，Technology，Engineering and Mathematics，STEM）、藝術、英語、歷史和社會科學、世界語言和文化等五大領域的22個專業38門課程。每年全球有114個國家舉行AP課程考試，超過3600所大學將AP課程考試成績，作為學生錄取和獲得相應學分的重要依據，其中包括哈佛大學、耶魯大學、牛津大學和劍橋大學等世界名校。

2016年，全球260多萬的中學生參加了470多萬科次的AP考試。我國也有130多所中學開設了AP課程，每年約有1.3萬科次的中學生參加AP課程考試，足見美國AP課程對全球教育的影響之大。AP課程儼然已成為美國，乃至世界中學生創新發展的重要路徑。

正如美國前教育部長瑪格麗特·斯佩林斯（Margaret Spellings）所言：“為了習得在未來成功所需的技能，學生在中學階段必須擁有修讀AP課程的機會”。截止2000年，美國有超過半數的中學提供AP課程。

然而，中學通常只能開設30多門AP課程中的5門，加上安排緊湊的學習、體育和其他課外活動，使得許多學生難以進行有效的AP課程學習。盡管如此，為了應對升入大學的激烈競爭，提前積累升學優勢，越來越多的中學生開始修讀AP課程，使得中學生日益增長的AP課程需求與AP課程有效供給之間的矛盾，也進一步凸顯。

進入20世紀90年代之后，互聯網技術的飛速發展為教育領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作為“互聯網+教育”典型應用的在線學習，也在這一時期得到了蓬勃發展，而在線課程又是中小學在線學習的焦點，甚至被譽為“21世紀教育領域最重要的變革”。

正是在AP課程與在線學習共同發展的時代背景下，二者的融合也成為“互聯網+教育”的一種歷史必然。這一時期，美國的佛羅里達州、科羅拉多州、肯塔基州和密歇根州等多個地區，開始進行在線學習的教育探索，并相繼成立了美國首批在線學校。其主要面向中學生提供在線AP課程、榮譽課程和選修課程等。其中，以佛羅里達虛擬學校（Florida Virtual School，FLVS）最為著名。

近年來，隨著大規模開放在線課程（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MOOC），以下簡稱慕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進入教育領域和人們的視野。

以慕課形式開設的AP課程也開始為研究者所關注，其典型代表是2013年12月由麻省理工學院和哈佛大學聯合推出的全球知名慕課平臺edX發起的，旨在向中學生提供免費AP慕課的“edX中學項目”（edX High School Initiative），以及2015年11月由清華大學和中國人民大學附屬中學等四十余所高水平大學和重點中學聯合推出的“中國大學先修慕課”（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 of Chinese Advanced Placement，MOOCAP），二者均致力于中學階段創新人才的早期甄別和培養。事實上，無論是edX發布的AP慕課，還是中國的大學先修慕課，都是在線AP課程的最新形態。

歷經20余年的數字化和網絡化探索，美國的AP課程已形成了較為成熟的在線AP課程體系，并進一步增進了大學與中學的深度合作與有效銜接。這對我國大學與中學的有效銜接和創新人才的早期培養，具有重要的借鑒價值。特別是在“互聯網+教育”亟待深度融合的時代背景下，深入分析和探討美國在線AP課程的供給主體、演變過程、發展現狀和主要經驗，對于我國正在起步的在線AP課程以及“互聯網+”時代大學與中學的深度合作，無疑具有特殊的意義。

二、在線AP課程的三大供給主體及其特征?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以佛羅里達虛擬學校為代表的州立虛擬學校，是美國在線AP課程最早、也是最主要的提供者。隨著互聯網技術的不斷發展及其與教育的進一步融合，在線AP課程的供給主體，也從虛擬學校的單一主體逐漸走向了虛擬學校、大學和在線教育企業并存的多元主體。

在三者的共同推動下，在線AP課程無論在課程數量、注冊人數、服務范圍，還是課程質量、運行效率和學習績效等方面，都得到了不斷的提升和發展。盡管三大主體都向中學生提供在線AP課程，但三者在組織機構、管理體制和運行機制等方面卻存在顯著差異，表現出較強的異質性。然而，對于AP課程的學習者而言，這種多元主體共同參與、彼此互補的在線AP課程供給模式，無疑為他們提供了更多的選擇機會。

（一）在線AP課程的首要提供者：虛擬學校?虛擬學校作為在線AP課程的首要提供者，在2000年前后一度成為美國“互聯網+基礎教育（K-12）”融合發展的一股新潮流，甚至形成了一場席卷全美的虛擬學校運動。2001年，全美至少有14個州創建或籌建州級虛擬學校，校名各不相同，其中包括佛羅里達虛擬學校（以下簡稱FLVS）、馬里蘭在線學習社區（Maryland Online Learning Community）、阿肯色虛擬中學（Arkansas Virtual High School）、路易斯安那虛擬課堂（Louisiana Virtual Classroom）、夏威夷電子特許學校（Hawaii E-Charter）和猶他數字化中學（Utah Electronic High School）等；另外還有部分城市、學區和非營利性組織創建的數十所虛擬學校，如，休斯頓獨立學區（Houston Independent School District，HISD）創立的HISD虛擬學校和馬薩諸塞州康科德教育研究與發展聯盟創建的康科德虛擬中學（Concord Virtual High School）。

2001年，湯姆·克拉克（Tom Clark）對44所虛擬學校的調查顯示：43%的虛擬學校創建于2000年或2001年，32%的學校創立于1999年或更早。73%的虛擬學校需要繳納學費，學費大約在每學期300美元左右，具體因學校而異。

比如，佛羅里達虛擬學校對外州學生的學費標準是每學期（18周）每門在線AP課程440美元；肯塔基虛擬中學的相應學費標準是165美元，且本州學生的學費由虛擬學校、學生所在學區和實體學校共同承擔；康科德虛擬中學面向成員學校每學期每門課程的費用是130美元。虛擬學校一般會根據注冊人數從政府或基金會獲得經費支持，且僅向本州或本學區的學生免費提供在線課程，對其他學區或州的學生則進行收費。譬如，2001-2002年密歇根虛擬中學向參加其在線課程學習的學區，提供2000個在線AP課程免費學習名額。

FLVS作為美國虛擬學校的典范，由佛羅里達州政府于1997年斥資130萬美元成立，其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創建在線AP課程，以“滿足本州龐大的學生群體對AP課程的需求，而不用考慮學生所在學校或學區的財政預算”。在線AP課程的出現，無疑“滿足了資源不足的鄉村學校和學區對于AP課程的需要，這些學校和學區往往缺乏開設AP課程的師資”。

FLVS成立之初僅有77名學生注冊在線課程，至2007年，學生注冊科次已達到11.39萬門，而且不僅面向佛羅里達州（簡稱佛州），還面向其他州9-12年級的中學生提供在線AP課程，并最終成為全美最大的州立虛擬學校。FLVS不僅面向中學生提供AP課程，還提供常規課程（Regular Courses）、榮譽課程和選修課程等多種在線課程，旨在“使學生在旅行時，也能學習其所在學校無法提供的課程，進而獲得學分，加快學業進度”。

佛州政府每年向FLVS投入800萬美元以確保學校的正常運行，并向本州130萬中學生提供免費的在線課程。佛州任何地區、任何中學的任何學生都可以免費注冊和學習FLVS的在線課程，當然也包括在家上學的學生（Home Schooled Students）。

正如FLVS的校訓“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路徑、任何進度”（Any Time， Any Place， Any Path， Any Pace）所申明的那樣，在線AP課程無疑為中學生提供了隨時隨地進行自主學習的有效路徑。據統計，注冊FLVS的絕大多數學生（97%）是實體學校的學生；3/4的學生來自公立學校和特許學校；1/5的學生是在家上學的學生；還有5%的學生來自私立學校。

可見，FLVS的在線AP課程，已成為中學生常規學習的有效補充。每個注冊FLVS的學生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在線學習面板（Learning Dashboards），上面顯示學生正在修讀的在線課程信息。

其中不僅包括課程教師聯系信息、成績和消息；還包括一節一節的視聽材料、正確的反饋、游戲和應用測試（Practice Tests）。大部分在線課程還提供在線通訊或視頻會議系統，以支持學生的團隊學習。絕大部分課程材料都可以在線提供，如果個別學生需要特定的課程材料，FLVS也會根據具體要求提供給學生。

歷經多年的發展，FLVS已擁有一支龐大的教學支持團隊。2013年，FLVS有1140名全職教師和45名兼職教師；2015年，FLVS的教職員工總數則發展到1986人，其中全職教師1380人，兼職教師90人，員工516人。FLVS面向全美50個州并為全世界50多個國家提供在線AP課程，而且任課教師每周7天早上8點到晚上8點之間都保持在線狀態。學生可以通過電話、短信、郵件和即時通訊工具直接聯系教師，咨詢學習中遇到的問題或困惑。

正是由于FLVS強大的學習支持服務體系，FLVS學生的學習績效也引人注目。2007年，隸屬于佛州稅務觀察研究院的教育績效與問責中心（Florida Tax Watch Center for Educational Performance and 程，至2007年，學生注冊科次已達到11.39萬門，而且不僅面向佛羅里達州（簡稱佛州），還面向其他州9-12年級的中學生提供在線AP課程，并最終成為全美最大的州立虛擬學校。

FLVS不僅面向中學生提供AP課程，還提供常規課程（Regular Courses）、榮譽課程和選修課程等多種在線課程，旨在“使學生在旅行時，也能學習其所在學校無法提供的課程，進而獲得學分，加快學業進度”。

佛州政府每年向FLVS投入800萬美元以確保學校的正常運行，并向本州130萬中學生提供免費的在線課程。佛州任何地區、任何中學的任何學生都可以免費注冊和學習FLVS的在線課程，當然也包括在家上學的學生（Home Schooled Students）。

正如FLVS的校訓“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路徑、任何進度”（Any Time， Any Place， Any Path， Any Pace）所申明的那樣，在線AP課程無疑為中學生提供了隨時隨地進行自主學習的有效路徑。據統計，注冊FLVS的絕大多數學生（97%）是實體學校的學生；3/4的學生來自公立學校和特許學校；1/5的學生是在家上學的學生；還有5%的學生來自私立學校。

可見，FLVS的在線AP課程，已成為中學生常規學習的有效補充。每個注冊FLVS的學生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在線學習面板（Learning Dashboards），上面顯示學生正在修讀的在線課程信息。其中不僅包括課程教師聯系信息、成績和消息；還包括一節一節的視聽材料、正確的反饋、游戲和應用測試（Practice Tests）。

大部分在線課程還提供在線通訊或視頻會議系統，以支持學生的團隊學習。絕大部分課程材料都可以在線提供，如果個別學生需要特定的課程材料，FLVS也會根據具體要求提供給學生。

歷經多年的發展，FLVS已擁有一支龐大的教學支持團隊。2013年，FLVS有1140名全職教師和45名兼職教師；2015年，FLVS的教職員工總數則發展到1986人，其中全職教師1380人，兼職教師90人，員工516人。

FLVS面向全美50個州并為全世界50多個國家提供在線AP課程，而且任課教師每周7天早上8點到晚上8點之間都保持在線狀態。學生可以通過電話、短信、郵件和即時通訊工具直接聯系教師，咨詢學習中遇到的問題或困惑。

正是由于FLVS強大的學習支持服務體系，FLVS學生的學習績效也引人注目。2007年，隸屬于佛州稅務觀察研究院的教育績效與問責中心（Florida Tax Watch Center for Educational Performance and Accountability），作為一個獨立的非營利性研究機構對FLVS學生的學業成就和成本效益進行了綜合評估。

結果表明：2005和2006年注冊FLVS在線AP課程學生的平均AP考試成績（5分制）分別為2.89和3.05分，遠高于公立學校的平均分（2.54/2.49）和佛州全體學生的平均分（2.61/2.56）[23]。莎倫·約翰斯頓（Sharon Johnston）與邁克·巴伯爾（Michael Barbour）針對FLVS2009-2011年注冊學生的在線AP課程學習體驗的研究也表明，FLVS學生的AP考試成績高于佛州其他學校學生的AP成績，與全國學生的AP成績持平。

盡管學生的AP成績可能受多種因素的影響，但學生修讀在線AP課程后在AP考試中的不俗表現表明，在線AP課程不僅具有跨時空自主學習的天然優勢，其對學生的培養成效甚至還優于傳統面對面的AP課程。

無論是FLVS，還是其他虛擬學校，都旨在“通過互聯網技術擴大高質量課程的共享范圍，而無需考慮學校的大小和地點”。絕大多數（約80%）虛擬學校都是自主開發或與其他機構合作開發在線AP課程；其余學校完全依賴在線教育企業所提供的在線AP課程和平臺。譬如，以在線教育著稱的Apex Learning公司為許多虛擬學校提供在線課程，而Blackboard和eCollege等教育科技公司則為其提供在線學習平臺。

當然，有些虛擬學校在成立之初完全依賴在線教育企業提供的在線AP課程，后來則開始開發自己的課程。比如，2000年由肯塔基州教育委員會（Kentucky Board of Education）成立的肯塔基虛擬中學（Kentucky Virtual High School），最初通過向在線課程提供商購買在線AP課程的方式向注冊學生提供相關課程；后來則通過與AP課程認證教師的合作，共同開發AP課程。

起初，在線AP課程多基于書本，通常要求學生購買一本同步教材。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在線課程也逐漸融入了多媒體、音視頻和其他增強學生注意力的學習策略。許多州立虛擬學校，將在線課程作為中學生獲得學分的重要路徑和常規課程學習的有效補充；而私立學校和特許學校，則更多地將在線課程用于學生在家期間的自主學習。

不同的虛擬學校在師資構成方面也各不相同，約有一半虛擬學校的師資主要是中小學的現任教師，其中3/4的教師與虛擬學校簽訂教學補充合同，1/4教師的在線課程教學屬于其正常的教學職責；另有約30%的虛擬學校完全聘用全職教師進行在線課程教學。時至今日，虛擬學校依然是美國在線AP課程提供的重要主體，為廣大中學生創造了跨越時空限制，實現真正自主學習的在線學習環境。
（二）大學作為在線AP課程提供者?由政府、學區和非營利性組織創建的虛擬學校，是美國在線AP課程的首要提供者，而在歷史上與AP課程發展密不可分的大學，同樣是在線AP課程的重要提供者。

早在1929年，美國內布拉斯加大學（University of Nebraska）就創立了一所基于大學的遠程學校——獨立學習高中（Independent Study High School），該校最初通過函授方式向中學生提供遠程課程，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開始推出“基于交互式學習環境”的在線AP課程。

1999-2000年，來自6500所中學的約15000名學生注冊了該校的在線課程，每門課程每學期學費為275美元[27]。該校得到聯邦政府星級學校基金（Federal Star Schools Grant）五年1500萬美元的資助和美國總務管理局（U.S. General Services Administration）的經費支持，由內布拉斯加大學的遠程教育處（Department of Distance Education）負責開發面向中學的在線學習平臺軟件及課程，學習軟件突出流媒體和交互性。

這在20世紀90年代末無疑屬于比較前沿的信息技術教育應用，完全可以同商業教育平臺相媲美。當然，由于當時互聯網技術的局限，該校的在線課程同樣面臨一些問題。正如時任內布拉斯加大學遠程教育處主任助理的詹姆斯·西非貝恩（James Schiefelbein）所言，“網絡帶寬就是我們希望解決的重要問題之一”。

1999年，CLASS.com公司成立，旨在將內布拉斯加大學獨立學習高中的在線課程市場化，并同內布拉斯加大學等利益相關主體簽訂了合作協議，而肯塔基虛擬中學在成立之初就是CLASS.com公司的重要客戶。

2005年，加州大學圣迭戈分校的大學生教育促進部（Student Educational Advancement）與加州大學預備學院（College Prep）、校長辦公室聯合推出一個早期學術拓展項目（Early Academic Outreach Program，EAOP），旨在通過學期內向中學生提供可獲得大學學分的免費在線AP課程和暑假結構化的討論課，提升第一代大學生和低收入家庭的學生申請大學的競爭力，同時幫助資源不足的學校。

2005年暑假，來自加州帝國縣（Imperial County）和圣迭戈中部和南灣地區7所中學的70名學生參加了該項目。2006年，EAOP注冊人數翻了一倍，AP考試通過率達98%。正如時任項目主任拉斐爾·赫爾蘭德斯（Rafael Hernandez）所言，EAOP從一開始就實現了積極的增長。

加州大學圣迭戈分校承擔EAOP在線AP課程有關的注冊費、教材費、評審費和AP考試費等全部費用。此外，學校還免費提供多個計算機實驗室支持學生在線AP課程學習，并配備指導教師，支持一對一的面對面互動。

顯然，加州大學的EAOP項目所采用的是一種線上AP課程與線下現場指導相融合的AP課程教學模式。無論是內布拉斯加大學的獨立學習高中，還是加州大學的EAOP項目，都只是密蘇里大學、印第安納大學、德克薩斯大學和楊百翰大學等諸多大學提供在線AP課程的大學之一，旨在助力中學創新人才的早期培養，加強中學與大學的有效銜接。

另有一部分大學，則通過其下屬的創新人才發展中心向中學生提供在線AP課程。2000年，美國衣阿華州426中學只有約1/3的學校（141所）向本州的中學生提供AP課程，8萬名中學生中只有約3800名有機會修讀AP課程。為了解決因AP課程資源不足而導致的教育公平問題，衣阿華大學（The University of Iowa）的柏林·布蘭克國際創新人才教育與發展中心（Belin-Blank International Center for Gifted Education and Talented Development）于2001年創建了衣阿華在線AP課程學院（Iowa Online Advanced Placement Academy， IOAPA），旨在使更多的學生可以學習AP課程。

在IOAPA在線AP課程的支持下，2006年，衣阿華州有約一半的中學（227/423）提供線上或線下AP課程，課程注冊人數也增長到6600名左右。IOAPA的在線AP課程主要由在線課程提供商Apex Learning公司提供，同時，還通過衣阿華州傳播網絡部（Iowa Communication Network）提供的遠程教育互動視頻系統，開展部分在線AP課程（如，音樂理論）的教學工作。盡管如此，IOAPA第一學期的退學率依然比較高（達57%），這一現象被歸因于學生沒有足夠的計算機和穩定的網絡，同時許多學生沒有為具有挑戰性的AP課程做好充分的準備。

為此，參與IOAPA的成員學校盡力為注冊在線AP課程的學生提供充分的技術條件和AP學習文化的支持。2003年IOAPA的退學率降至4%，足見互聯網技術條件對于早期在線AP課程發展的重要影響。

中學生要學習IOAPA在線課程，其所在學校必須先注冊IOAPA，且必須提供足夠的技術條件（如，計算機和監視器等），并配備指導教師。此外，IOAPA還要求學校注冊美國大學理事會并同意舉行AP考試。衣阿華州教育部為IOAPA的創建提供了16萬美元的“技術創新挑戰基金”（Technology Innovation Challenge Grant）作為啟動資金。

2002年，IOAPA又獲得了美國教育部AP課程激勵計劃（Advanced Placement Incentive Program）的經費支持，以資助鄉村學校及其學生的AP課程學習。該筆經費主要用于支付學費和課程材料費（每生每門課程380美元）、指導教師補貼（每位教師200美元）和教師培訓。

與此同時，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創新人才中心（Center for Talented Youth）、斯坦福大學的創新人才教育計劃（Education Program for Gifted Youth）和西北大學創新人才發展中心（Center for Talent Development）等創新人才早期識別與培養機構，為了加速中學生的學習、提升中學生的學習體驗，也先后推出了在線AP課程，以滿足不同學生的多種需要。
（三）作為市場主體的在線AP課程提供商?盡管虛擬學校和大學是美國在線AP課程產生發展的主要力量，但作為市場主體的在線教育企業，同樣在在線AP課程的發展過程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Apex Learning（以下簡稱Apex）公司便是典型代表之一。

Apex由微軟聯合創始人保羅·艾倫（Paul Allen）于1997年創立，旨在將在高等教育領域卓有成效的在線課程和備考應用于基礎教育，主要面向中學生提供在線AP課程及學習備考工具。
早在2001年，Apex的在線學習項目ClassTools就面向教育工作者提供AP課程的學習和評估工具，涵蓋宏觀經濟學、微觀經濟學、統計學、微積分AB及美國政府與政治等AP課程。

具體包括：多媒體使用指南、教師指南、評價量規、作業、獨立學習項目、單元測驗和基于互聯網的教學資源庫等，幫助教師快速創建高質量的在線課程，同時允許35名學生在線開展學習活動。教師指南包括：課程單元概要、推薦教材及補充材料、專業術語、單元評價、測驗和AP模擬試卷等。值得注意的是，ClassTools項目的所有在線課程材料和教學，都是按照美國大學理事會關于AP備考建議設計開發的。

同時，Apex又與華盛頓大學合作開發了化學、美國文學導論、互聯網、社會學和心理學等10門在線新課程，通過與交互式語言公司Power-Glide的合作，形成了西班牙語、拉丁語I、II等3門語言類在線AP課程以及1門西班牙語課程的在線備考產品。

這些在線AP課程融合了交互式教學工具和多種視聽活動，以適應不同學生的學習風格。學生既可以錄制和重聽他們自己的口語，也可以將錄音文件在線提交給教師評價。Apex和Power-Glide為上述在線語言課程提供經驗豐富的任課教師，這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中學高水平語言教師不足的現實壓力。

Apex提供的在線課程材料內容多樣，既有學生材料，又有教師材料；既有必備課程材料，又有拓展課程材料。具體包括：教材、小說（文學類課程）、科學實驗手冊和其他書籍以及麥克風、揚聲器或耳機、計算器等基本學習條件和實驗材料。

其中有些課程材料由Apex直接向學習者提供，而有些材料（如，化學和生物課程的實驗材料）則由合作公司提供。譬如，AP生物課程包含一本大學水平的生物學教材（含進階式閱讀指南和參考書目）和通過大學理事會認證標準的一系列生物科學實驗。

這些實驗工具和材料則由一家名為“高品質科學實驗”（Quality Science Labs LLC.）的公司有償提供，以便學生完成課程中涉及的實驗。事實上，該公司還提供化學、物理和地球生命等科學課程有關的實驗工具和材料，從而彌補在線課程學習過程中學生動手實驗難以實現的問題。當然，作為營利性在線課程提供商，Apex的課程費用較之虛擬學校和大學存在更多類別，不僅包涵課程注冊費，還有各種課程材料費。

如上所述，以Apex為代表的在線教育企業還為許多新興虛擬學校提供在線課程，有效地促進了虛擬學校的成長與發展。作為全美最大的在線AP課程提供商，Apex注冊學生的AP通過率也超過了全美平均水平。Apex為在線課程主講教師提供專業發展計劃，并為合作學校培訓AP課程教師、教學技術和在線學習策略。

2002年，Apex并購了Beyond Books公司；2003年，又并購了Boxer Math公司；2006年，獲得600萬美元的風投資金，用以拓展在線課程及其服務范圍；2015-2016學年，Apex的注冊學生數超過了300多萬。可見，Apex作為美國在線AP課程提供商的典型代表是在線教育市場化發展的必然結果。在Apex Learning蓬勃發展的同時，Class.com、Academic Systems、Smarthinking、Intelligent Education和NovaNet等在線教育企業，也對美國在線AP課程的發展繁榮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三、在線AP課程發展的新形態：AP慕課?歷經十余年的實踐探索，美國基礎教育領域的在線學習發展迅猛。截止2010年，中小學生每年注冊學習的在線課程將近200萬門。

10年間完全通過虛擬學校進行在線學習的學生人數增長了4倍，僅2010-2011年，完全在線學習人數就從20萬增長到25萬。2010年前后，隨著大規模開放在線課程（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MOOC）的出現和edX、Coursera、Udacity等全球三大慕課平臺的快速發展，使在線AP課程同樣面臨新的機遇和挑戰。

2014年10月，美國萊斯大學（Rice University）基于edX慕課平臺，發布了全球首門面向中學生的AP生物慕課。這標志著在線AP課程發展進入到一個全新的階段——AP慕課（大規模開放在線AP課程）。時隔一周，萊斯大學又發布了環境科學和物理學等四門AP慕課。

短短幾天，“已有6000多名學生注冊了AP生物慕課，另有5000多名學生注冊環境科學和物理學等AP慕課”，足見AP慕課的受歡迎程度和影響力。AP慕課作為一種新的在線課程形態，無疑為中學生提供了一種新的在線學習方式和資源。

（一）AP慕課的主要特點?顧名思義，AP慕課在本質上依然屬于在線課程，但又不同于一般在線課程的小眾化和封閉性，學習者的大規模和內容的開放性是AP慕課的最大特點。2012年5月，由麻省理工學院和哈佛大學聯合推出的edX慕課平臺，作為全球知名慕課平臺主要面向世界范圍內的學習者提供高等教育層次的慕課。

自2014年9月啟動edX中學項目（High School Initiative）并由萊斯大學依托edX平臺發布首門AP慕課以來，edX又聯合麻省理工學院、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康奈爾大學、喬治城大學、戴維森學院（Davidson College）、荷蘭代爾夫特理工大學（Delft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澳大利亞昆士蘭大學（The University of Queensland）、西班牙瓦倫西亞理工大學（Universidad Politécnica de Valencia）等國際知名大學和美國韋斯頓中學（Weston High School）以及School Yourself在線教育公司，創建了63門AP慕課，內容涵蓋英語寫作、西班牙語、微積分、生物學、物理學、統計學和計算機科學等多個學科。這也是edX與Coursera和Udacity慕課平臺在服務對象方面的不同之一。

事實上，作為全球開放教育資源運動的翹楚，麻省理工學院早在2007年就啟動了面向中學生的“中學亮點”（Highlights for High School，HFHS）項目，旨在向中學生免費提供多種課程資源。或許正因如此，由麻省理工學院參與創立的edX平臺也將中學生作為其主要的服務對象之一。

基于edX平臺的AP慕課與傳統在線AP課程的另一區別在于其免費性，向世界各地的學習者免費開放、無償使用，而一般的在線AP課程則會收取75-500美元不等的學費。

正如萊斯大學數字化學習與學術中心（Center for Digital Learning and Scholarship）執行主任瑞德·威特克（Reid Whitaker）所言：“我們的計劃（edX中學項目）是綜合性的、免費的，也是游戲規則的改變者”。如前所述，盡管在線AP課程確實在較大程度上擴大了AP課程的受益面，使資源不足的地區、學校和學生也能獲取優質的在線AP課程，但付費學習依然是大部分在線AP課程的一個基本特點。

無論是對學生家庭，還是對學校而言，在線AP課程的成本都是很高的。由此，edX首席執行官安南特·阿加瓦爾（Anant Agarwal）指出edX推出AP慕課的初衷，在于消除數字鴻溝，滿足AP課程師資缺乏、資源有限、低參與度學校和低收入家庭學生對AP課程的需求。可見，面向全球學習者免費開放是AP慕課不同于常規在線AP課程的又一重要特點。

AP慕課既包括課程大綱、授課視頻、選擇題、開放式問題、作業、學習指南和課程考試等靜態課程資源，還包含作業、測試、討論和課程考試等學習活動及其具體要求。

這既不同于麻省理工學院僅提供課程資源而不提供學習活動支持的HFHS項目；又不同于學習對象比較單一、封閉，多需付費學習的在線AP課程。學生既可以旁聽AP慕課，也可以按時提交作業、參與討論、參加考試，如果達到要求即可獲得由edX和開課機構聯合頒發并有任課教師簽名的課程證書。

盡管如此，受技術、成本和課程內容的限制，現階段AP慕課難以為學生提供動手實驗的學習體驗，特別是對于物理、化學和生物等科學課程而言，缺乏實驗環節無疑是此類AP慕課的一大缺憾。一般付費式在線AP課程則結合實驗指南，通過向學生有償提供實驗工具和材料，由學生自主完成實驗的方式以增強學生的實驗學習體驗。

當然，學生如果愿意有償進行課程實驗，也可根據AP慕課的實驗視頻或流程，自主購買實驗工具和材料并進行實驗。AP慕課的主要目的在于為中學生準備AP考試創造機會和提供支持，加上其免費性，對學習者的自主性和自律性要求較高；而付費式在線AP課程由于學生數量較少、教師參與度高，學習過程的約束性和課程的結構化程度較高，對學習者的自主性和自律性要求相對較低。
（二）AP慕課與常規教學的互補融合?盡管“在線學習”依然是AP慕課的基本特征和主要應用方式，但如何實現AP慕課與傳統面對面教學的有效整合，則是AP慕課深化應用面臨的新挑戰。為此，edX在推出AP慕課的同時，又于2015年7月，聯合戴維森學院、大學理事會、2Revolutions教育設計實驗室和夏洛特·邁克倫堡學校系統（Charlotte-Mecklenburg Schools）啟動了Davidson Next項目。

該項目旨在探索形成一種以教師為主導的面向中學翻轉課堂或混合式教學的AP慕課應用模型，以加強AP慕課與中學課堂教學、教師發展和整個學校系統的有效整合。具體而言，該項目意圖通過提供高質量的AP慕課資源，使學生更好地掌握AP課程的核心概念，使教師在混合式教學或翻轉課堂情境中更好地使用AP慕課材料。作為AP慕課與中學教學的整合項目，該項目目前僅限于微積分、宏觀經濟學和物理學等三門AP課程。

盡管如此，無論是將AP慕課作為中學混合式教學或翻轉課堂的補充，還是通過edX平臺的AP慕課定制工具（Custom Course Tool）由教師自主確定課程起至時間、課程內容和考試時間，并將慕課材料整合到多種課堂教學情境中，其結果都表明AP慕課是傳統中學教學的有益補充，有效地提升了中學生的AP考試成績。該項目實施一年來，其提供的AP慕課資源已得到美國40個州和全球10個國家約300名AP課程教師和5000名學生的廣泛應用。

另一項致力于探索AP慕課如何更好地應用于中學情境以滿足中學師生教學需求的項目，是由波士頓大學（Boston College）主持的“加速項目”（Project Accelerate）。該項目旨在探索大學作為AP慕課支持系統，如何促進AP慕課在中學教學中的廣泛應用。之所以實施這一項目，是因為許多城市、郊區和鄉村的中學生由于缺乏專業的AP課程師資和有限的AP課程計劃等原因而無法獲取所需的AP課程資源。

譬如，隸屬于波士頓公立學校系統（Boston Public School System）的34所中學共有16，165名學生，但只有2所中學提供AP物理課程，2014-2015學年只有60名學生參加了AP物理考試，絕大多數學生因客觀條件限制而無法獲取AP課程。

“加速項目”正是波士頓大學物理系與無法提供AP物理課程的波士頓公立學校合作的產物。波士頓大學向這些中學提供基于edX平臺的AP慕課，中學向學生提供AP慕課的學習條件并根據學生學習成績取得相應課程學分。

波士頓大學還面向參與AP慕課學習的學生提供每周一次的面對面討論和物理實驗以深化學生的AP慕課學習，有效地促進了AP慕課的廣泛應用和中學生STEM素養的提升[45]。無論是Davidson Next項目，還是“加速項目”，都是美國大學致力于AP慕課與中學常規教學互補融合的有益探索，也是在線AP課程應用創新的重要發展，對于深化AP慕課的應用推廣具有一定的前瞻價值。

四、美國在線AP課程的主要經驗?美國AP課程的產生和發展有著其獨特的文化土壤和歷史背景，或許是不可復制的。但是近20多年來，美國在線AP課程的蓬勃發展卻是互聯網技術與傳統AP課程融合發展的必然產物和重大成就。這不僅對于近年來正在興起的中國大學先修慕課（MOOCAP）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也對我國基礎教育領域在線課程的改革與發展具有參考價值。

（一）教育公平：在線AP課程發展的現實動因?教育公平雖然是一個內涵豐富、意義廣泛的范疇，但對于美國的在線AP課程而言，卻是一個指向明確的具體概念，甚至構成了在線AP課程興起和發展的現實動因。

從旨在滿足教育資源匱乏的鄉村學校和學區的AP課程需求而廣泛建立的州立虛擬中學，到以提升第一代大學生和低收入家庭的學生申請大學的競爭力而出現的大學在線AP課程提供者，無不體現了美國在線AP課程致力于促進教育公平的初衷。盡管在線AP課程在后續發展過程中，也有以營利為目的的在線教育企業的加入，但其提供的多樣化在線AP課程及服務，無疑為中學生創造了更多的選擇機會，在一定程度上增強了教育機會的公平。

以FLVS為代表的州立虛擬學校，隨著在線AP課程質量的不斷提升、在線學習人數的急劇增長和學校知名度的進一步增強，也逐漸走上了“半市場化”的道路，即面向本州學生免費提供在線課程，同時向州外學生收取學費。

有些虛擬學校的在線AP課程甚至還走向了世界，面向全球各地的中學生提供在線課程。“半市場化”的運行機制，不僅促進了AP課程資源在本地范圍內的均衡發展，也在全美，乃至全球范圍內，為更多的學生提供了AP課程的學習機會，有效緩解了中學生日益增長的AP課程需求與AP課程供給不足之間的矛盾。

教育公平作為一個廣義的教育范疇在理論上有著豐富的內涵和廣泛的討論，但在實踐中教育公平卻是一個樸素而具象的維度，許多教育教學實踐中都可能涉及。美國在線AP課程之所以產生并不斷發展的根源，在于AP課程存在資源不足、分布不均等不公平現象以及由此導致的課程資源供求矛盾。從20多年的發展實踐來看，在線AP課程在擴大課程有效供給、均衡課程資源分布、解決課程供求矛盾和促進AP課程領域的教育公平等方面，無疑是卓有成效的。

教育公平是美國在線AP課程產生發展的現實動因和主要宗旨，而基于互聯網技術的在線AP課程，則成為實現教育公平的有效路徑。盡管，通過培訓AP課程師資、增設面對面AP課程和加強AP課程教學等方式，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升AP課程的供給能力，但相對于在線AP課程的跨時空性、可重復使用性和廣泛的受益面，這些傳統方式就顯得“周期長而見效慢”了。

事實上，在線AP課程的開發與AP課程的師資培訓是并行不悖、相輔相成的，只是前者對于增加課程資源供給和均衡課程資源的地域分布更加有效。可以說，基于互聯網技術的在線課程、在線學習或在線教育是促進教育公平、深化基礎教育改革的一條行之有效的重要路徑。

即便如此，美國在線AP課程的產生發展始終是以解決AP課程供求矛盾以及由此引發的教育公平問題為指向，而不是以技術應用為導向。互聯網技術只是適合解決這些問題的路徑和方法。

換言之，在線課程存在發展的根本價值，在于它有不同于傳統面對面課程的獨特優勢（盡管也存在許多不足），能夠解決現實教育中的難題（比如，AP課程供給不足、分布不均等教育公平問題），而不是為了“趕時髦”，為了在線而在線。因此，從教育教學面臨的現實問題和需求出發考量互聯網技術與教育融合的價值與方式，才是“互聯網+教育”的應有之義。
（二）政府主導、多主體相融的“半市場化”動力機制?美國的在線AP課程經歷了從“星星之火”到“燎原之勢”的創新發展之路，為化解AP課程的供求矛盾、促進教育公平做出了重要的貢獻。而政府主導、大學和企業共同參與、彼此相融的“半市場化”運行機制，則是美國在線AP課程不斷創新、持續發展的主要動力機制。眾所周知，美國聯邦教育部對各州的教育更多的是一種指導協調作用，因此，作為在線AP課程首要提供者的虛擬學校，主要是在州政府的直接推動下由各州自主建立的。

盡管各州立虛擬學校名稱各異，但其不約而同地相繼建立，足見各州政府對在線課程及在線教育的重視。州立虛擬學校儼然已成為與實體學校齊名的一種必然存在，為中學生和在家上學的學生提供包括AP課程在內的多種在線課程，而州政府依然是虛擬學校運行經費的主要來源。

正因如此，虛擬學校一般向本州學生免費提供在線AP課程，使在線課程成為中學生面對面教學的有益補充，促進中學課程與大學的有效銜接。對于本州以外的學生則根據課程、學時收取一定的學費，不同虛擬學校的課程收費也各不相同。這樣既能保證本州學生免費獲取本州虛擬學校提供的在線AP課程，又能付費學習其他州立虛擬學校提供的在線AP課程，為學生提供多種選擇。

與此同時，本州的虛擬學校也面臨外州虛擬學校的競爭壓力，需要不斷提升在線課程的質量和在線學習的服務能力。市場競爭機制的引入直接導致州立虛擬學校的差異化發展，甚至優勝劣汰。比如，1997年創建并發展至今的FLVS不僅向本州學生提供在線課程；還有來自全美50個州和全球50多個國家的中學生也在付費學習其提供的在線課程，可謂影響深遠。

盡管創建于2000年的肯塔基虛擬中學也曾興盛一時，但隨著州際虛擬學校之間競爭的加劇，2012年，肯塔基州政府宣布肯塔基虛擬中學在春季學期結束后終止所有在線教學，轉而由在線教育企業為本州學生提供在線課程，由州政府承擔在線課程的學費。由此可見，州政府主建的虛擬學校保證了在線AP課程的有效供給，而“半市場化”的運行機制，則確保了在線AP課程及服務質量的不斷提高。

隨著以營利為目的在線教育企業加入在線AP課程提供者的行列，虛擬學校之間的在線課程競爭也進一步升級，肯塔基州關閉肯塔基虛擬中學轉而由在線教育企業提供在線課程便是明證之一。作為完全市場主體的在線教育企業參與在線AP課程的提供，既反映了美國在線AP課程發展的巨大需求，又通過優勝劣汰的市場競爭機制，促進在線課程和在線學習服務質量的持續提升。

在線教育企業能夠參與在線AP課程市場競爭的一個重要前提，是州政府并未要求本州學生必須修讀本州虛擬學校所提供的在線AP課程，只是為學生提供多一種AP課程的選擇。學生既可以選擇面對面的AP課程（如果有條件）；也可選擇修讀本州虛擬學校開設的免費在線AP課程；如果經濟條件允許亦可選擇其他州立虛擬學校或在線教育企業提供的在線課程。

隨著在線AP課程的不斷發展，大學作為AP課程的利益相關方，也開始向中學生提供以公益性為主的在線AP課程。在此基礎上，有些大學還為學生提供必要的面對面學習指導和互動，切實提升學生的學習績效。

大學直接參與在線AP課程的開發和提供，無疑為美國的在線AP課程市場注入了一股非市場化的清流。同時，大學作為AP考試成績的接方參與在線AP課程的提供，又有著與眾不同的教育意義。顯然，這種多主體參與提供的在線AP課程，極大地豐富了學生的學習選擇，滿足了不同學生的個性化學習需求。

事實上，無論是“半市場化”的州立虛擬學校，還是以營利為目的的在線教育企業，抑或是以公益性為主的大學，并非互不相關，而是彼此互融的。虛擬學校的在線課程既有自主開發的，也有在線教育企業提供的，而有些在線教育企業卻與大學息息相關，比如，CLASS.com公司就是內布拉斯加大學在線課程市場化的必然結果。正是在政府、大學和企業的合力推動下，美國的在線AP課程才呈現出一派百花齊放、互補相融的繁榮景象。
（三）虛實結合：線上線下相融的AP課程形態?在“互聯網+”時代，在線AP課程因其跨時空性、泛在性、時效性和多媒體性而成為與傳統面對面AP課程并行不悖的一種全新課程形態。事實上，以“虛擬”為主要特征的在線AP課程與線下的真實世界依然有著密切的聯系。諸如，生物、化學和物理等科學類在線AP課程如果缺乏學生親身參與的實驗環節，其學習體驗和成效就會大打折扣。

因此，為了有效彌補在線AP課程實驗環節薄弱的不足，美國的在線AP課程提供者就把真實的科學實驗融入到虛擬的在線課程中去，通過市場有償提供實驗工具和材料或由大學無償提供實驗室及實驗材料等方式，加強在線AP課程的實驗環節，從而使學生擁有一個更加深刻完整的AP課程學習體驗。如果說虛擬教學和真實實驗的融合，使得在線AP課程的學習體驗更加豐富，那么，在線AP課程與中學面對面課程的混合，則是在線AP課程完全融入學生學習生活的必然選擇。

在線AP課程作為互聯網技術與AP課程融合發展的產物，對于AP課程的普及推廣做出了重要的貢獻，但在線AP課程的存在與發展不可能游離于中學現有的課程體系和課堂教學之外，只有與之深度融合才能有效發揮在線AP課程應有的作用。一方面，美國許多州政府要求中學必須為本校學生提供進行在線AP課程學習所必需的技術條件（如，接入互聯網的計算機等）和必要的學習條件（如，學習時間和指導教師）。

另一方面，對于在線AP課程是否納入中學現有課程體系、能否獲得中學學分、哪些中學的學生必須參與哪些在線AP課程的學習等問題，州政府都有較為明確的規定，從而在制度上保障了在線AP課程與中學現有課程體系的有效融合。

與此同時，如何利用免費的在線AP課程資源促進面對面的AP課堂教學，也是線上AP課程與線下AP教學互補相融的重要切入點。基于翻轉課堂構建AP課程混合式教學模型的Davidson Next項目以及由edX慕課平臺與波士頓大學聯合開展的旨在支持在線AP課程學習的“加速項目”，都是美國教育界探索在線AP課程資源與面對面AP課堂教學深層次整合的重要嘗試。

無論是虛擬學校，還是大學或在線教育企業提供的在線AP課程，只要質量上乘、運作良好，必然可以獨當一面，成為與面對面AP課程相媲美的一種AP課程形態。盡管在線AP課程與面對面AP課程是兩種完全可以獨立運行的課程形態，但在教育實踐當中，二者并不是“非此即彼”的關系。

線上線下相融的混合式AP課程，作為介乎于在線課程和面對面課程之間的第三種課程形態，在基礎教育領域同樣有著廣闊的前景。無論是完全在線課程，還是純粹的面對面課程，對于教學環境、師資資源、技術條件及相關支持都有較高的要求。

而介于二者之間的混合式課程形態，則可以充分考慮學校和學生的現有條件，結合不同學校和學生的實際需要，探索形成既能全面整合各類AP課程資源，又能有效滿足師生教/學需求的混合式AP課程。
（四）高質高效：在線AP課程蓬勃發展的根本?眾所周知，在線AP課程在跨時空、傳播性、表現力和便捷性等方面，有著面對面課程無法比擬的優勢。但從長遠來看，質量和效果才是決定在線AP課程能否得到廣泛持續應用的根本。

如果在線AP課程所依托的虛擬學習環境、學習工具、學習內容和資源缺乏足夠的質量保障，如果學生的在線AP課程學習績效缺乏充分有力的證據支持，那么，在線課程也難以得到廣泛的應用，其固有的種種優勢也難以得到有效的發揮。

美國20多年的在線AP課程發展史表明，質量和效果是決定在線課程能否滿足學生學習需求的關鍵所在。首先，通過虛擬學校、大學和在線教育企業等多元主體的共同參與確保在線AP課程的足量供給，使每個中學生都有可供選擇學習的多種在線AP課程，逐漸形成免費與收費并存、優勝劣汰的“半市場化”競爭機制，迫使在線課程提供者不斷提升課程質量和學習效果。政府“托底”與市場競爭并存的供給格局，無疑為虛擬學校和在線教育企業的在線課程質量提供了重要的保障。

由著名大學提供的免費在線AP課程雖然沒有競爭的壓力，但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在線AP課程的有效供給，并通過加劇虛擬學校與在線教育企業之間的競爭，促進在線課程質量的提高，進而實現對在線AP課程生態的調節。由大學免費提供的在線AP課程盡管是公益性的，但參與其中的大學多是世界著名大學，且在內容、師資和技術等方面，都給予了在線AP課程足夠的質量保障。

在線課程質量，一方面，取決于課程開發者和提供者的各項支持服務保障機制以及外部環境的競爭壓力；另一方面，則需要基于學生學習成效的在線課程評價機制。評價不僅是在線課程開發過程中的重要一環，更是在線AP課程質量提升、應用推廣的有效路徑。

佛羅里達虛擬學校的成功與其全方位的在線課程支持服務體系、基于學生學業成就和成本效益的年度評價及第三方周期性評估機制是分不開的。

評價不僅是為了向學生、向學校證明在線課程的質量高、效果好，更是為了改進，以不斷提升課程的質量和學習的效果，而互聯網技術進一步促使評價趨向科學易行。

可見，通過多主體參與增加在線課程供給、引入市場競爭機制、強化在線學習支持服務能力、構建基于學業成就的在線課程評價機制，不斷提升在線課程質量和學習效果，是美國在線AP課程蓬勃發展、創新應用的根本所在。

五、結語?作為大學與中學有效銜接的重要紐帶，AP課程在其產生發展的60多年里，對美國中學創新人才的早期甄別和培養產生了積極而深遠的影響。在線AP課程作為互聯網技術與AP課程融合發展的必然產物，成為“互聯網+”時代AP課程的一種嶄新形態。

歷經20多年的發展，由州立虛擬學校、大學和在線教育企業等多元主體共同參與提供的在線AP課程，已成為美國傳統面對面AP課程的有益補充。其有效緩解了中學生日益增長的AP課程需求與AP課程供給不足之間的矛盾。

如果說，美國在線AP課程的興起源于政府力促AP課程供給側教育公平的初衷；那么，在線AP課程的勃興則得益于政府主導、多主體相融的“半市場化”動力機制和高質高效的保障機制；而“互聯網+”時代AP課程的整體發展，則有賴于“虛實結合”線上線下互補相融的AP課程形態。

盡管中美在線課程的發展路徑有所不同，但不可否認，美國20多年的在線AP課程發展史，對于我國正在興起的在線AP課程和基礎教育領域的課程發展及教育公平，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作者簡介：秦煒煒，博士，蘇州大學教育技術系主任，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教育信息化與創新人才培養研究。

基金項目：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教育學青年項目“創新人才的早期識別與培養研究——基于高校與中小學深度合作的視角”（CHA120135）；江蘇省高校品牌專業建設工程項目（PPZY2015A028）和江蘇省/蘇州大學高等教育教改重點課題“基于大數據的本科生學習分析”（2107JSJG014）的研究成果。

轉載自：《遠程教育雜志》2018年第2期
排版、插圖來自公眾號：MOOC（微信號：openon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