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9日,在全美國高中生正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各自申請的大學揭榜的時刻,一篇由他們其中的一員撰寫的言辭尖銳而不失詼諧的專欄出現在《華爾街日報》上。作者名叫蘇西·李·韋斯(Suzy Lee Weiss),是賓夕法尼亞州匹茲堡市一家高中的四年級學生。在醒目的大標題《我要對所有拒絕我的大學說》之下,作者寫道:“這星期,有千百萬和我一樣心中酸溜溜的高中生正在反思,自己為什么會被心目中的理想大學拒絕。原因很簡單:這些年,我們都被騙了。”
“大學一直告訴我們要保持自己的本色,”韋斯繼續寫到,“多動聽的建議。當然啦,只要你有九項課外活動,任六個學生干部職位,參加三個學校體育代表隊,還有個三頭六臂幫你打理一切課外生活的媽媽,那么請務必保持自己的本色!不過,如果你不得不為了生活費在比薩餅店打工,或根本沒有成為運動員的天賦,也許除了上大學之外,你還該考慮其他出路。”
早知如此,韋斯反省道,“我就該發起個慈善基金,幫助流浪者的傷殘寵物治病,或者為剛果弱勢的黑猩猩群體募款”;“我應該在暑假去非洲拯救幾個在水深火熱中掙扎的孩子,照幾張相片,然后在個人陳述中告訴大學招生辦,我和那個叫Kinto的孩子一起渡過的下午如何改變了我的人生。”
韋斯的結論是,當很多家庭背景出眾的孩子為了粉飾簡歷而做出各種努力“保持他們的本色時”,她為了“保持自己那普通的本色”而“一事無成、只能把僅有的所有時間拿來學習”。而到了此時,外人恐怕只能把她的話當作一個表現未盡如意的自私少女在為自己的失敗尋找借口。
韋斯有聲有色的吐槽立刻在學生和家長中引發激烈的討論。在文章后的1200多條留言中,有人為她鼓掌叫好,有人叫她“成熟點,把這些話咽回自己肚子里”。她被NBC著名的訪談節目《今日秀》(The Today Show)請去做嘉賓,而根據節目提前做的網絡調查顯示,53%的讀者認為她的觀點是“令人無法茍同的自怨自艾”,30%的認為她“準確地捕捉了當今美國大學招生的標準”,另有17%不知“是否應該將她的語句當真還是應該對其表示厭惡”。
不論讀者的意見有多大出入,他們劇烈而極端的反應都印證了大學錄取過程與結果在美國人——或起碼美國的中產階級家庭——心中的分量:等待的焦灼,被錄取的欣喜若狂,被拒絕的失望憤懣,這些感情伴隨著千千萬萬個美國高中生渡過了過去的幾周。
而在大洋彼岸的中國,國內高考的競爭——特別是名校競爭——也日益白熱化,出國留學大潮逐年洶涌,類似的體會在中國學生和家長中也同樣刻骨銘心。盡管對于中國高中生而言,申請美國大學可能是一個與中國高考一樣損時耗力、甚至有時難以駕馭的任務。
那些熬夜記憶SAT詞匯并為了高分一次又一次的參加SAT考試,絞盡腦汁應對美國大學面試官古怪問題的中國學生們,如果知道這個過程在美國學生眼中同樣是多么的令人費解,心中或許會感到一絲慰籍:如同韋斯在專欄里寫道的,在許多美國學生眼中,美國大學錄取的全方位衡量方式要求學生不僅有出色的成績,同時有豐富的課外活動,精彩的實習經歷和幾個令人過目難忘的“足以改變他們一生”的故事。有時,這些都不足以擔保他們能夠獲取理想大學的通知書。
如果說在中國應試教育中取勝的方法是向那個唯一的標準答案看齊,成為最中規中矩的優秀生,在美國的大學申請中成功的訣竅——至少在韋斯眼中——便是利用自己先天條件加上后天努力與家庭的支持,將自己打造成最全面同時也最不落俗套的申請人。如果中國的高考是一躍定成敗的跳高比賽,美國的錄取過程則是鐵人三項加八仙過海。
但在其他人美國高中生眼中,這也許并不是美國大學申請規則的全部,高中所付出的所有努力的最終目的,可能也不僅僅是一紙大學錄取通知書。在美國高中生中,如同韋斯所描述一樣,一些學生確實會為了申請大學的功利目而包裝自己,會為了豐富簡歷去從事一些自己并不熱衷的活動——類似的現象不僅存在于美國,甚至在中國的一些留學機構中,它們一樣存在——甚至更加的嚴重與功利化。然而在更多美國高中生看來,美國學生在從事校內活動與課外活動時,最主要的動力仍舊來源于他們對于活動內容本身的熱愛與整個美國教育系統對這份熱情的無條件支持。
美國大學招生模式背后的含義,是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如果將它看成一場殘酷的學術活動,參賽者需要拋棄自己的特色,抱著贏得比賽的目的,勉強自己努力變成一個自己心目中的完美選手,那么別扭和痛苦是在所難免的,在比賽中結果不理想后感到沉重的苦澀也并不出人意料。然而,如果將它看成是為培養自己的興趣,實現自己的理想尋找下一個成長平臺的過程,或許最終找到的就會是最適合自己的選擇,而對跌倒時的痛楚也可以更加釋然地接納。
相比之下,當今中國的教育體制則會讓很多身處其中的真正希望“保持本色”的學生感到壓抑甚至窒息。不管學生的本色如何,“一刀切”的高考,憑著一紙標準答案,真正將大學錄取變成了一場殘酷的數字學術活動。當然這個制度也有其優勢與合理之處——尤其是對于那些來自普通家庭、除了獲得更好的教育之外出路有限的普通學生而言——相信這里不需贅述。但現實是,在它的指揮棒下學生只能向同一標準看齊,無論自己認同與否,你別無選擇。
在大學錄取過程中摔了跤的韋斯,以一篇讓人印象深刻的專欄跳入公眾視線,發出自己的聲音。興許,這正是她一個另類生涯的開端(別忘了,她已經被邀請成為了美國最知名的脫口秀的嘉賓!)。“我雖然不同意你的看法,不過你的文筆相當不錯!”一位作者在文章后留言道,“我是一個知名諷刺文章博客的主編,歡迎你來投稿!”
在中國,若一個高中生這樣抱怨,情況又會怎樣呢?
博仕申請顧問Hugo認為:
參考韋斯的專欄所展示的情形,結合我在中美兩個教育環境中的個人體會,我認識到:兩個看似截然不同的教育體制雖然有相似之處;但在面對嚴峻的升學壓力時,能否找到自己的興趣和理想,仍要視乎每個人對招生體制的解讀。
我自己踩過美國大學錄取“獨木橋”的經歷來自十年前的2007年,我在美國高中的第三年,也是高中最后一年。從2006年9月底,風平浪靜的校園生活表象下開始暗流涌動:學費高昂的美國私立高中了解學生們對大學申請的重視,并盡其所能向高中應屆學提供周到的輔導和協助。我所在的高中為189名大學申請者每人分配了學校四名專職大學申請顧問中的一名,幫助學生制定申請時間表,挑選學校,安排面試,報名SAT,修改個人陳述,并隨時傾聽學生的疑慮。一句話:手把手扶持每個學生走過他/她人生中的第一個重大關卡。
當然,在同學們各自忙于準備申請材料的同時,大家也悄悄議論著學校中的一些“公眾人物”申請大學的砝碼:數學小組的領隊大概可以因為學術活動獲獎進入理想學校;劃艇隊和長曲棍球主力會因為運動特長被常春藤青睞;辯論隊隊長、舞蹈團領舞、樂團首席小提琴手大概都能各謀高就。更不用說那個父親是參議院的女孩。而一些沒有一技之長,成績不算出類拔萃的學生則開始暗暗著急。
回憶起來,在這樣的環境中,韋斯諷刺性的描述似乎并不顯得出格。但結合我曾經在中國的學習經歷,我認為這樣的事情至少在我曾經所就讀的城市也一樣屢見不鮮。
雖然美國的大學錄取采取彈性標準,尊重多元取向,在日益激烈的競爭中,這似乎便意味著申請人應當具有全面的競爭力,同時又有不同尋常的特長與特質。但是在美國讀了六年書后,我感到這又似乎不是美國教育體制蘊含的全部意義:我高中的一名好友,化學課上的尖子生,現在是系統生物學在讀博士;宿舍里住走廊斜對面喜歡看大部頭哲學著作的女孩,現在就讀一所美國頂尖大學法學院;那個每次來上英語時課著裝講究,頭發一絲不亂的高個子男孩,現在是一名業余模特。還有一位那時便每天花幾小時學習中文的女孩,現在在《中國日報》(China Daily)的紐約分部工作。這些學生追求他們的愛好,并非為了進入大學,而是因為這便是他們的“本色”。并且得益于美國的教育體制,他們在很早的時候就能開始接觸和培養這些愛好,而這些本色,又和各個大學錄取時看重的素質和能力吻合,和他們以后各自選擇的社會角色吻合。
如果你問我是否后悔來到美國,面對這樣一場和中國大不相同的大學申請“游戲”,從我的所見所聞來看,我認為我的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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