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代留學冤大頭

您也來親自行賄了？

說老實話，山東步長制藥董事長趙濤花650萬美元助女兒上斯坦福大學，這件事的操作讓我感到相當震驚。我自己出國留學過，也算稍微了解過家境比較好的家庭如何幫助子女出國留學。但是我還真從未見過像這件事里的家庭那樣幫助女兒出國留學的。整件事的操作都不足以用“令人窒息”來形容了，簡直到處都是槽點，以至于難以吐槽——仔細分析一下，你就會明白密集的槽點都在哪里。趙濤在中國福布斯2017富豪榜中排名第68位，個人財富為247.6億元。按理說，這種級別的富豪，論財富在國內都算頂尖的，幫助自己女兒出國留學的話，完全可以靠給目標學校捐贈而達到目的，甚至都不用花650萬美元這么多錢——上層路線就是可以為所欲為。我也了解過，有中國學生本身十分優秀，也拿到了一封其父母朋友的推薦信——這位朋友是為目標學校捐過巨款的人——而申請成功的例子。但是在這個申請成功的例子里，無論哪一方都不如這位趙董事長有錢。所以趙董事長居然沒有走通上層路線，反而和一群位置遠低于他的中介一起走行賄的“偏門”，真是讓人感到奇怪。

那么趙濤是怎么搭上這“偏門”的關系的呢？

根據《洛杉磯時報》的報道，趙濤是通過投資銀行摩根斯坦利洛杉磯地區分行的經理認識這“偏門”的關鍵人物、此次美國大學美國高校招生舞弊案中的“招生顧問”威廉·辛格的。知情人士說，這名經理經常把辛格帶到辦公室，并鼓勵她的財務顧問為他們的客戶提供大學咨詢服務。而其中一名財務顧問，報道中稱為“Michael Wu”，因在摩根斯坦利關于高校招生舞弊案的內部調查中拒不配合而被解雇了。Michael Wu在趙濤的事情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尚且不得而知，但他的律師稱，辛格欺騙了Michael Wu：辛格告訴Michael Wu，在支付任何款項之前，他收的錢將用于支付工作人員的工資、獎學金和外聯項目，“以幫助有需要的人負擔得起斯坦福大學的學費”。律還稱，辛格這樣蓄意欺騙Michael Wu是因為他知道Michael Wu不愿做錯誤的事情。

律師還為Michael Wu控訴了老東家摩根斯坦利，稱Michael Wu本試圖與摩根斯坦利就申請的事情展開合作，但摩根斯坦利在Michael Wu出國期間解雇了他。如果這一說法屬實的話，那么摩根斯坦利這甩鍋動作也太熟練了。事實上，摩根斯坦利很難甩得掉這口鍋。一位知情人士說，直到2015年，辛格的大學咨詢業務一直在摩根斯坦利的推薦機構名單上，在被除名后，辛格一直還與摩根斯坦利的一些顧問保持聯系。這說明辛格這個騙子的水平確實不一般，有著摩根斯坦利內部工作人員的關系，便于他能拉到相對富裕人群的業務，而這些摩根斯坦利的客戶會以為辛格有摩根斯坦利的背書。在本案中也有一些上層美國家長受騙了。

有錢沒辦法，不過是油水足的韭菜

但是，即便如此考慮，趙濤家被辛格騙得也太慘了點。根據《洛磯時報》的報道，到目前為止，已有33名家長因在大學入學過程中的欺詐行為受到了廣泛的調查，但他們的花費都遠遠不如趙濤。想通過辛格的“側門”，即用賄賂來確保為招募的運動員預留的錄取名額，這些家長通常要支付大約25萬美元。趙濤家花了650萬美元，這冤大頭當得也太狠了。對了，除了趙濤家，辛格收的第二多的錢也來自于一個中國背景家庭，一名名叫Sherry Guo學生花了120萬美元被耶魯大學錄取。這些有中國背景的學生，他們的家長可能不大熟悉美國大學申請的玩法，被宰得尤其狠。收了錢之后，辛格幫助這些學生申請的辦法是，用賄賂的手段爭取為招募運動員預留的錄取名額。他把趙濤的女兒包裝成了一名帆船運動員，甚至給她偽造了證書。然而事實上并沒有跡象表明趙小姐精通帆船運動辛格在斯坦福大學帆船隊內有人，他的關系是斯坦福大學前帆船教練約翰·范德默爾。根據《洛杉磯時報》的報道，有77萬美元通過辛格的“慈善機構”捐贈給斯坦福大學的帆船項目。這筆錢來自三個家庭，其中來自趙濤家的有50萬美元。也就是說，趙濤送上的650萬美元里，有600萬美元落到了辛格手里，而用于斯坦福大學帆船運動內部運作的錢也就50萬元——這中間商賺差價賺得吃相太難看了吧。

這位范德默爾教練還承認，盡管他從三個家庭收了七十多萬美元，但在這三個家庭的申請中他并沒幫上多大忙——其中兩位去了其他學校上學，而趙小姐并沒有通過帆船計劃錄取，而是被東亞研究專業（East Asian Studies）錄取。換說，趙小姐要是不偽造經歷，走正常錄取流程，很可能照樣也被錄取。這一推斷并不確實，因為我們無從得知她偽造出來的帆船能力給她在正常專業的申請有多少幫助，也不知道她家庭還為她盡過哪些上得了臺面或上不了臺面的努力。如果只看她從其他渠道暴露出來的111分的托福總分，她還是有不錯的水平的——不怕你們笑話，我大四托福成績也就剛過100分，還不如她高中考得好，當然我申請到的學校也不如斯坦福大學就是了。然而正是因為她有偽造經歷的劣跡，斯坦福大學在3月底將其開除了。

在美國，誠信是很嚴肅的事情，趙小姐這次坐實了申請過程中弄虛作假，以后怕是要點臉的美國高校都不會錄取她了。雖然無法假設沒發生的事情，但趙小姐確實是有可能不走“偏門”就被斯坦福錄取的。哪怕趙小姐沒申到斯坦福大學，她的成績應該也能申請到一個比較好的美國高校。結果她的家長不僅不能幫她走上層路線直接搞定，反而去和那些身家遠不如自己的家長一起走“偏門”。這“偏門”獅子大開口騙了幾百萬美元，也沒起到作用，最終還爆出丑聞，讓趙小姐在美國徹底沒學上了——這通操作秀得我目瞪口呆。你以為這就完了嗎？趙小姐的家長還可能被指控行賄，從而面臨刑事處罰——盡管這個的可能性不大，畢竟目前Sherry Guo的家長還沒被指控，不過已經有美國家長認罪了。還有16名家長被追加了洗錢罪名。所以我百思不得其解，這通操作搞到最后究竟是圖啥？

“只要你有夢想朝著自己的目標去努力那就問心無愧”

趙家應該是知道自己在作弊的——女兒帆船是什么水平自己能沒數嗎？趙小姐不清楚自己的經歷被偽造也不大可能，畢竟她還要填寫申請表格，哪怕中介幫她填她也總要知道表格內容的。所以趙小姐在直播中稱“只要你有夢想朝著自己的目標去努力那就問心無愧”就顯得虛偽了。假如她沒有舞弊這一出，她說出“只要你有夢想朝著自己的目標去努力那就問心無愧”，最多也就是“何不食肉糜”的天真而已，犯不上口誅筆伐。畢竟在她那個年齡她那個階層，是很容易相信能力決定一切，也不覺得別人會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的。

從直播透露出的信息來看，她談吐是挺得體，但有些細節炫耀得用力過猛了——這對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孩子也比較正常。比如直播的噱頭是“美國高考狀元”，但哪怕是看過我們這篇文章的人都應該意識到，分數在申請美國高校中并沒有向國內那么重要，經歷、特長、推薦信等等因素也都很重要，所以把“美國”和“高考狀元”放在一起是誤導。至于“普通家庭”，如果她這樣富裕的家庭算普通，那么中國早就星辰大海了。趙小姐還參與了最近舉辦的普林斯頓-中美聯盟全球治理論壇，在這項活動首頁的個人介紹中，她“主要關注中國的國內教育政策”、“尤其是對中國農村城市教育的不平等感興趣”、“希望未來參與到中國政府，并愿意了解更多地了解中美關系”。這就更有趣了。如果她真的發自內心覺得“只要你有夢想朝著自己的目標去努力那就問心無愧”，自己真的出生于“普通家庭”的話，那她應該對“中國農村城市教育的不平等”并不了解。而她在申請斯坦福大學時舞弊，這又意味著她本身就是教育問題的一環——這種人怕是不會對“中國農村城市教育的不平等”有什么實質性幫助，理想是很難實現了。

她還提到“希望未來參與到中國政府”，可是她父親趙濤國籍新加坡，她本人是否為中國國籍就值得懷疑了——若是她沒有中國國籍，又該怎么“未來參與到中國政府”？她父親什么時候變成新加坡國籍的？如果是最近的事情，他在計劃生育還很嚴格的時代 生下四個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還有一個問題：假如趙小姐國籍沒問題，還立志于回國從政，那也沒必要本科時候就出國啊

思維要廣，辦法要多，姿態要低

假如趙小姐國籍沒問題，而且一心就是想在體制內做個公務員，那她最好的路徑其實是本科在國內念書并積極入黨，研究生階段也可以選擇出國深造，但最好還是考個國內名校的研究生，跟從一位在體制內有密切關系的導師。在名校讀研究生的好處除了平臺高學校質量好之外，也有很多出國交流的機會刷國外資歷；跟從在體制內有密切關系的導師，就能提前了解體制內，導師也更容易為你指條明路。這是我對為在體制內混好而做準備的一點愚見，不知道評論區有沒有高手指點一下我這條路是不是最好的路徑。不管怎么說，要在國內做公務員的話，本科就這么出國也不是最好的路。更何況這么瞎折騰，于是又回到了那個問題：這通操作搞到最后究竟是圖啥？我家遠沒有那么有錢到能讓我理解這樣的富豪怎么搞出如此窒息的操作，我最善意的猜測是，留學申請這件事上，趙濤家都十足外行，也沒人給指點一下，就上了美國騙子的當。趙家人在事件最新的回應中似乎也是采取了這個立場。

趙媽媽在接受《環球時報》采訪時表示，辛格是在女兒被斯坦福錄取之后才聯系自己的，目的是利用她對高校慈善的熱情，請她投資資助上不起學的斯坦福學生。被騙錢的事和孩子上學無關，只是慈善之心被利用，她也是看了報導才知道被騙了的。但根據斯坦福大學披露的信息，趙同學的申請表上確實有帆船的特長，而她并沒有說自己接受過帆船訓練，帆船又正是辛格騙局的核心，所以趙媽媽這番話到底有幾分可信，也就能夠判斷了。不過甩鍋的操作是正確的，一個超高凈值家庭，本來就是網民盯著的對象，再鬧出點作弊丑聞，那日子可就真不好過了。所以壞事肯定都是美國騙子做的，你看看他連收費都多收中國冤大頭一大筆，人性壞透了。

其實這對父母也真是糊涂。何必找辛格這種騙子？國內已經有成熟的為高端家庭出國服務的中介了，這里的成熟是指能夠在孩子很早的時候就提供建議，并幫助孩子和家長一步步落實特長、學習成績、英語成績、面試、申請等具體做法。

比如在孩子很小的時候就建議培養孩子能夠幫助申請留學的特長，包括而且不限于冰球、帆船、馬術等——趙小姐的直播介紹里提到過喜歡騎馬，她當初是有計劃在這方面進行培養嗎？那為什么又非要買一個假的帆船特長，并且最終導致翻船呢？這些都不得而知了。說句題外話，東亞上一個因錄取舞弊而造成輿論轟動的女生叫鄭維羅，她獲得了2014年仁川亞運會馬術盛裝舞步團體項目的金牌。

而且趙小姐在直播里也提到，她高中是在英國的IB（International Baccalaureate，國際文憑項目）學校，這種學校比較適合申請國外大學。這也是富人家庭的常規操作了，按理說應該也是得到了中介或者其他高人指點的，可為什么申請學校的過程卻如此無知或肆意妄為呢？只要是負責任的中介機構，都會講清楚舞弊的嚴重性的。能上IB學校的，就已經不能算是“普通家庭”了，如果她真覺得是靠自己努力的話，她那么不僅看不到更多條件不如自己的學生，也沒看到自己父母的付出。作為一家境遠不如她的前留學生，當我回顧自己當年留學申請經歷的時候，也不敢說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我本科學校足夠好，給我的成績以很好的背書，還有很多出國交流項目，我可以通過出國交流項目先在美國聯系到導師，更容易地獲取推薦信，很多申請者的本科學校都不如我，平臺條件上我已經很占優勢了；父母對我出國留學是全力支持的，不僅不阻攔我，還幫我支付了交流的費用以及GRE和托福的考試費用；申請過程中我沒有請中介，遇到問題是通過求助網上信息和認識的學長學姐來解決的，有很多我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在幫助我——我哪敢說是全靠自己呢？